2020年5月16日 星期六

不可縱壞老公


不可縱壞老

作者:林燕妮

16-5-2011

一直讓母親說我﹕「縱壞老公,縱壞男朋友。」當時哪兒聽得進耳,到聽得進耳時,我已經對愛情完全沒有興趣了。

從前愛情大過天,什麼都不管,只顧浪漫啊浪漫,常常不知人間何世,母親的御夫術一點都學不到。母親一方面很愛丈夫,另一方面亦把丈夫管得很緊,我老是覺得母親犯不犯得着那麼威嚴?

現在明白了,以父親年富力強的條件,長得既帥亦手握大權,一片西洋紳士風度,那口英語無懈可擊,能幹得來又有幽默感,即使他本性不愛拈花惹草,都有大把女人自動投懷送抱了,不把他盯牢,家庭能不能夠由始至終都維繫得好也是一個問題。

男人好新鮮,喜愛女人讚美崇拜,要不是母親間中大發雌威,也許我們兄弟姊妹四人便不會享受到一個溫馨的家庭。

有一回父親不曉得犯了哪條天條,弄到整家大小要一起到加州的迪士尼樂園「箍煲」。

晚上父親叫我跟他到酒店門外散步,用英語跟我說﹕「家庭對我是最重要的……」記不清楚了,我知道父親要我這個大女兒代他向妻子表明心迹,要說這麼沉重的話,他若用中文會說得結結巴巴。

那我便作父母間的橋樑,回酒店跟母親說去,之後如何,他們自己搞定啦,我們只顧去迪士尼樂園玩。

很久沒想起這件事,想起來時一切都已經太遲,不聽母親話,自作自受,還以為自己情深似海。

我對自己的男人太不管了,一來我自己十分忙,亦不喜歡出外玩個通宵,玩到半夜三時我已經睏了,自己通常先回家睡覺去,從沒想及我離開之後他會幹什麼。我從來不搜他的衣服口袋、他的抽屜,又不吃醋,也許男人喜歡女人多少管他一下吧。

我亦過分自信了,老想着,你能找到另外一個更愛你,對你更好的女人?原來兩者都不是,男人只是喜歡「另一個」女人。那個女人不需要有什麼特別條件,總之肯便成了。想來我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吧。


2020年5月15日 星期五

捐給公立醫院吧


捐給公立醫院吧

作者:林燕妮

15-5-2011

本來很多富翁表示願意捐出巨額金錢做個「關愛基金」,料不到目前所收到的只有幾億港元。各位善長縮沙是正常的心態,到底關愛什麼啊?錢用到哪兒去啊?

不如先做個實務的榜樣,撥一筆給公立醫院吧,那是立刻可見的,那樣捐款者才知道捐了的錢落實有用。公立醫院醫生和護士都人手不足,醫生們和護士們都做個沒停,看他們從朝到晚不是老走着便是老站着,相當辛苦。脾氣好的護士不會罵人,脾氣不好的太忙碌時便會罵病人,或者走過也不答理。

要改善,自然需要錢,怎麼不先整理好大眾所知已久的人手流失情况?至於舊式的東華三院,我只去過上環那間探病,醫生和護士所見似乎不多,走過大房,躺着好些張着眼睛昏迷或者合上眼睛昏迷的病人,有如活死人墓,陰陰森森,只有一個昏迷幾個月後醒過來的活潑婆婆告訴我﹕「她們都在這兒躺了十幾年啦!」公立舊院不能說沒有功勞和苦勞,但是沒有經費便難以改善。正如港島的旗艦公立瑪麗醫院,儀器充足很多,但還是沒有足夠的錢添置新儀器。

我很怕「基金」這兩個字的,「基金」有如「唔知係乜」。我知道基金是怎麼成立的,但成立得管用不管用又是另一個問題。年來不少名人以自己的名字成立「陳美麗基金」(名字是我作出來的),叫我捐錢。我不捐的,要捐,不如成立個我自己名字的基金,不過我不會做那些沽名釣譽的事,要捐便要捐實際的。

從前大家對「公益金」都很支持,踴躍捐款,漸漸知道了「公益金」的行政費用是那麼的龐大,市民便沒那麼支持了。別說什麼大道理,市民不能明白不會信服便不行。香港有七百萬人,如果甘願,每人捐一元都有七百萬元了;若不甘願,便一角錢也不捐。民心是這樣的,要眼見的成果才肯捐。那是很正常的,別蔑視市民並非高級知識分子,為善,要高級知識分子才能做的嗎?

「關愛基金」也如是,那到底是幹什麼的啊?是否要等三代才知道用在哪兒?有願捐助者而無快速的運行者,人家暫時不捐,順理成章。「關愛基金」的運行人員不需要是什麼爵士什麼金紫荊大紫荊那些人,也許,叫最實際的師奶們去做更加好。


2020年5月14日 星期四

千年禍患千年在


千年禍患千年在

作者:林燕妮

14-5-2011

一個芝麻綠豆七品官,硬不向朝廷和豪強低頭,竟然成功捅穿了一些貪官污吏,和官商勾結。他的名字叫海瑞,海南島人,在明朝嘉靖帝時做事。

他只是浙江淳安縣當知府,上任不久浙江發生大水災,若不好好分流便會淹了九個縣。奇怪堤壩在一夜間塌了九個口,淳安縣全淹了,附近建德縣也淹了一半。為什麼其他七個縣的堤壩卻固若金湯,這兩個縣卻這樣?他要偵查到底,終於發現那九個缺口是官方叫人炸掉的。

那是明朝很窮的時候,他知道官方收到十票錢,一級一級的貪上去,到了朝廷之手只有兩票錢。抄兩個官的家,已夠糧餉給正在跟倭寇苦戰的戚繼光將軍上着三個月,朝廷完全無公帑發下來,之後又怎樣?兵將無糧餉,餓着肚子打仗怎能持久?一切都令海瑞義憤填膺。

明朝官員的薪金都很微薄,皇上不是擺明由得他們貪污內鬥嗎?後來海瑞讓調上北京戶部當個小官,京城之貪腐和官場鬥爭、太監鬥爭更厲害,海瑞什麼都查根究柢,他的上司跟他說﹕「你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官,能查得出什麼?」但他拚了命不要也要查。

他只有一個朋友,建德知府王用汲,王用汲也是個清官。他所說的讓我想起今天的煤礦次次死人的淒涼。「泰州的鹽礦,一個月前就開始滲水,井工知道要噴井,不願意下井。井主就買通了監鹽務的太監,派兵丁押着鹽工下井採鹽。眼看着冒水,不出一個時辰,井噴便起了,整個鹽井一片汪洋,二百多個鹽工一個也沒逃出來。」

「德興的銅礦,已經挖了四年,礦主一直不願意運木料加固礦頂,整個礦全塌了,三百多礦工逃出來的只有十幾個。豪強居然天良喪盡,連一點安撫孤寡的錢都不肯出。苦主告到官衙,那兒的貪官反把苦主全關在牢裏。」

那是電視劇的對白,都五六百年左右了,現今內地的煤礦還不是人照死,錢續貪,思之讓人憤怒國情之不變。嘉靖帝二十年不上朝,他要獨處煉仙,能見到他的只是以宰相為首的幾個內閣大臣。嘉靖帝是否以煉仙為名,實行獨裁?明朝宮內太監多得離奇,權力亦大得可怕,眾臣詔書得給太監頭頭先看,天下間竟有如此荒謬的事。大陸拍此劇集是否有意影射毛澤東?抑或想引起一次百花齊放,把敢言的人一把抓起來?不然有何目的?


2020年5月13日 星期三

媽媽的搖籃曲


媽媽的搖籃曲

作者:林燕妮

13-5-2011

長那麼大年紀了,心裏仍縈繞着溫柔關愛的輕輕歌聲。記不全,但不會失去。「兒安眠,兒安眠,兒……」到這兒便只記得音韻而記不得歌詞了,畢竟我那時還沒到四歲。四歲之後的事我記得很清楚的。

依稀還有﹕「今夜睡得好,明天起來早,到花園裏採個大紅桃……」有時媽媽會把大紅桃換作葡萄,在矇矇矓矓中,我喜歡採葡萄多一些。聽啊聽的便睡着了。

媽媽從來不唱歌的,她的搖籃曲,只給她的孩子唱。有時會問自己,老二、老三、老四媽媽都沒給他們唱歌,也許因為我是她第一個孩子吧,也許從嬰兒時期她已經唱着讓我睡了。

哄我入睡不難的,爸爸媽媽回憶我的嬰孩歲月,都說﹕「麻煩在,橫抱着便不依,一定要竪着抱才不鬧。」除此之外,我是很容易帶的。爸爸媽媽那時也年輕,晚上到朋友家開派對也抱了我去,把我放在朋友的牀上他們便玩樂去了。那我倒是不會鬧的,也許因為有音樂聲,嬰兒聽着便睡了。

有時我想「兒安眠」那些歌兒真的是媽媽唱的嗎?然而不是她又是誰呢?傭人沒唱的,順德媽姐只會唱粵劇,最喜歡任劍輝。五六歲時帶我的肥婆香喜歡歸喜歡,但晚上哄我睡覺怎會大鑼大鼓,她亦不懂得唱什麼「兒安眠」。應該是媽媽吧。接着帶我那個倒讓我聽了《補鑊佬》,花旦唱着﹕「日日我夫君上街搵嘢做,奴奴在家理世務。」補鑊佬便唱着﹕「呀itit呀哎it」我現在只是記得音,是不是那些字便不清楚了。

媽媽有沒有給老二唱我不知道,帶他的梅姐老把他藏得密密實實的讓他睡。我的腦袋中永遠有一個影像,我頑皮了,讓大人打了,我大哭起來,剛會說話的弟弟拈起一方小手帕,挪動着他的小身體,慢慢地一步一步蹭過來,說﹕「家姐不要哭,我替你抹眼淚。」弟一生都是慢動作的,亦不大說話的,那麼小的他竟然能夠說出那麼長的一句安慰話,還懂得拿手帕,我的腦袋便把這個畫面牢牢地留住,不讓走。媽媽的歌聲,一樣不讓走,伴着我此生。


2020年5月12日 星期二

撞到正


撞到正

作者:林燕妮

12-5-2011

拉登由發動飛機撞毁紐約的雙子塔到被美軍轟斃,都關我事。911事件發生的前一天,我剛到達三藩市,翌晨八時左右,舊同學便打電話來說﹕「快起牀看電視!不再跟你說了。」早上八時哪兒有什麼好看的節目,但以她急速收線的行動,便開了電視看看。只見一架飛機撞入一塔後從一邊出來,線條甚美,以為是最新特技。

聽清楚旁述報道,才知道是恐怖襲擊,紐約雙子塔全塌,邊上另一幢建築物又自動由下至上,十分有條理的一層一層地矮下去。不知道那是什麼,人塌它又塌,還塌得那麼有儀態。

跟着便看見滿天紙張飛下來,辦公室原來有披天蓋地那麼多紙的。電視台反覆重播,不過刪去了有人從塔內跳出去的鏡頭。政府不願意人民看到跳樓求生的場面。

然後小布殊抵達現場,他一向口才不佳,說了兩句不知所謂的話便離去。我想想怎麼搞的?總統像路人甲般一閃即走。過了一段時間,可能白宮撰稿員替他寫好講稿了他才再來。我們都不理他了,死了那麼多人,奮身進去救人的消防隊,有一隊全軍覆沒,無一人活着出來,傷心之情不禁從胸臆頂到上喉頭。

一位牧師執着傷者的手祈禱,之後他便走進災場,怎知有去無還。他的慈愛和勇敢,令卡在我喉頭上那股心酸氣直頂到上顎。我不敢把緊閉的嘴巴張開,一張開我便會嚎啕大哭了,住在朋友家中,不好意思製造噪音。

原來香港的電視台和報章所播出的影像比美國多很多,美國政府不想居民太過受驚,播來播去都是那幾個場面,隨着宣告禁止任何飛上天空的物體,一見便即轟下來。什麼飛機都不讓飛了,我也不能在預期內回港了,直獃了二十多天。幹什麼好呢?唯有跟朋友開車去拉斯維加斯那醉生夢死的地方,之後又去大峽谷。大峽谷若要走到底,便是洶湧的科羅拉多河,得走上兩天才到。我只走了兩個小時,上來時可要命了,大峽谷全是石頭,寸草不生,又沒有突出來可以遮蔭的大石塊,烈日當頭,真是想死。

2020年5月11日 星期一

情聖


情聖

作者:林燕妮

11-5-2011

歷代作曲家和演奏家,長得最帥又最風流的便是李斯特Franz Liszt,他是匈牙利人。他那被簡化了的《Dream of Love》(愛之夢)很多人都記得。中學時音樂課老師趙梅伯編了一本《名謌選》,把全部音樂大師的名作簡縮版都放進去,還有各位大師的畫像和簡介。那時身在福中不知福,畢業後便把書丟了,真想把它找回來。

當時音樂家的僱主只有兩種﹕宮廷和教堂,李斯特、蕭邦、帕格尼尼等人才濟濟,他們的演奏令一眾貴婦瘋狂入迷。蕭邦是波蘭人,帕格尼尼是意大利人。他們都不留在祖國,因為那時的藝術中心是巴黎和維也納。

蕭邦身體羸弱,被愛穿男裝的法國女作家喬治桑(筆名)一把揪過去照顧了。帕格尼尼是頂尖的小提琴家,亦是作曲家。他長得很醜,但是他的才藝一樣令不少貴婦情迷其中,追求這一代琴魔的女人太多了。

為什麼把李斯特留到後才說?他的情史最多,長得最英俊,還是彈鋼琴第一把好手。他自己作的曲自己彈很容易,他天生手掌特別大,十根手指也特別長,別人彈來困難得多。有一位年老識才的俄國公主(沙皇之姐)勸導他﹕「你所作的曲別人都彈不了,你是否你自己天才和表演慾的犧牲者呢?」

當時一位美麗的已婚貴婦愛上了他,但她的丈夫是王子,無法離婚的,但是浪子(libertine)性格的李斯特好少理。跟她繼續偷歡,卻忘記了在巴黎與他私奔並生下了三個孩子的伯爵夫人,她仍在癡心地等着他回家。

李斯特就是那麼的放蕩不羈,看上了這個便忘記了別一個。他在演奏完畢時每每走到台上的邊緣接受歡呼,有些女人乾脆抱住他的小腿,抱一下也是好的。那些不算數,每次他總能看見觀眾中最漂亮的一個,那個又會成為他的情婦。李斯特是個串燒情婦的大情人。

同時,他卻是宗教性很強的,老來入了修道院,但即使那麼樣也有少女為他而傾到。他的餘生是在哪兒過的我倒忘了。李斯特的才貌和風流,至今尚無來者。


2020年5月10日 星期日

拉登的啟示


拉登的啟示

作者:林燕妮

10-5-2011

非回教徒或伊斯蘭教徒的西方國家,信奉基督,即使沒有宗教的人,也視拉登為罪惡象徵。倒過來看,伊斯蘭和回教信徒視信奉基督的西方國家為邪惡之源。我們住在這兒,根本得不到阿拉伯、巴基斯坦等等伊斯蘭回教及國家的新聞,亦完全不曉得他們的正負觀、價值觀及思想模式。我們只是接受了西方國家的一面之詞。所以拉登事件我不想當判官。

對美、英來說,拉登是大魔頭,但在另一邊世界,他可能是個真正的聖戰勇士。凡事扯到宗教上頭便無法解決。政治問題可以解決,宗教問題沒可能解決。

我會很誠實地說,我並不憎厭拉登。美國的霸權主義更乞人憎。911事件,死者及家人的傷痛完全可以一掬同情之淚,受難者都是平民,不應為國家霸權而遭此一劫。當兵為國家上戰場則應置生死於度外,家人一樣刻骨傷心,但也為自己子女的精忠報國為榮。911事件的死難者完全莫名其妙,他們都是異見的犧牲者,正是何必偏偏選中我?

我對西方國家有存疑的,不會因為自己在美國讀書便說美國什麼都好,也不會因為自己在英國住了一年而說英國什麼都好。還記得數年前一個南美青年勞工在倫敦被警察以為他是塔利班分子而活生生地開槍把他打死嗎?可憐那飄洋過海到英倫謀生的人,只因長得不像本國人便飲彈而亡,他的家人亦沒什麼「正義者」替他們說話。歸根到底,那是種族歧視。

希特拉倒是真正的大魔頭,硬要屠殺非雅利安種白人的猶太人。非為政治、非為宗教,而是種族歧視,那麼就掀起了第二次世界大戰,同盟國和軸心國因而殺死了多少人?希特拉亦不喜歡英、美、法人,在帝制時代,法國的皇宮已經富麗堂皇,英國的宮廷稍遜,但仍然高於德國。宮廷時代的德國仍然是窮國,宮廷比法、英寒酸得多,想來希特拉也一肚子不服氣。

對中東,我們的理解有多少?我去過阿聯酋,那兒連鎮靜劑和安眠藥也是禁藥,完全沒有地方出售的,那是犯法的,是罪惡的。在英、美,那些卻都是可以買得到的,也不跟宗教扯上關係。單這一小點,已反映了雙方的極端不同。英美濫藥之風盛行,回民則拒絕濫藥,你說那是誰對誰錯?拉登之死手尾長,別以為事件就此結束,美國至今都定不了謊言應如何說法,目前可以暫不理會。